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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屁工作:你很討厭你的工作嗎?我也是,而且有問題的不是我們
不知道在讀這篇文章的你會不會曾經在工作的時候腦中浮現下面的幾個問題:
- 為什麼我會這麼討厭這份工作?
- 我做的事情有任何意義嗎?
- 這份工作究竟能為這個世界帶來什麼貢獻?
期待與現實的差距
作為一個商科畢業生,我得承認這些困擾出現的頻率可能是我在大學的時候無法想象的。填大學志願的時候我選的是企業管理,我以為這代表畢業之後我會變成一個CEO或是一個主管經理之類的。
但事實是,出社會之後我90%的上班時間只是在把一個PDF檔的資料輸入到另外一個Excel的儲存格而已,或者是把無聊的數字從一個表格填到公司內部另一個從來不會有任何人去查詢的系統。
當我和同事聊到我們在從事的工作到底有什麼意義的時候,得到的回答多半都是:「工作不就是這樣嗎?如果不是公司給的薪水還可以,我早就走了。」之所以會想要讀這本書,是因為我從自己的經驗裡面感覺到很多在上班時候的無力感。
所以我希望透過《狗屁工作》這本書來找到一個問題的解答,就是:「我的工作是狗屁嗎?」
▋狗屁工作:書籍和作者簡介
在讀了大衛·格雷伯(David Graeber)的這本書之後,我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如果你也曾經有類似的想法,對自己的工作感到很厭世,然後不知道到底自己對這個社會貢獻了什麼,很有可能你的工作有一部分,或者徹頭徹尾,就是一個狗屁工作。
這本書的全名是《百分之四十的工作沒意義,為什麼還搶著做?論狗屁工作的出現與勞動價值的消失》。英文原文就叫做《Bullshit Jobs》,作者格雷伯是一個著名的人類學家以及社會運動倡議者。
如果你搜尋他的名字,你會發現他除了是無政府主義者,同時也是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的教授,還是2011年佔領華爾街運動的靈魂人物之一。
狗屁工作的現象
在這本《狗屁工作》裡面,格雷伯首先指出了我們的社會充斥著狗屁工作的現象,接著說明他認為哪些工作是所謂的狗屁工作,然後剖析形成這個系統的歷史成因,最後指出一個人人平等的基礎收入可以是一種潛在的解決方案。
這本書不是那種常見的職涯發展或是個人成長的書,它其實更像是一本社會科學或是人類學研究的著作。所以書裡面用了很多篇幅去進行社會科學式或是學院派的分析。這些內容我自己讀起來是覺得很有趣,不過未必對我們自己的職業有立即性的指引。
換句話說,它不像上禮拜說的《影響力習慣》,給了我們很多可以馬上執行的指引,讓我們可以在隔天上班就嘗試去做。《狗屁工作》提供的是一種當代企業系統的脈絡分析,一個更加縱觀全局的視角。
▋一、什麼是狗屁工作?
作者給出的定義是:一種完全無謂、沒有必要、甚至有所危害的職位,連這份工作的受僱者自己都說不清楚這個職位存在的目的是什麼,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必要假裝這個工作是有意義的。
作者講了一個思想實驗,我們可以想像自己現在正在做的這份工作假設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經過一天、兩天、一個禮拜之後,這個世界會有任何不一樣的改變嗎?以我所在的金融業為例,不管你是一個基金經理人,或是銷售金融商品的櫃檯人員,我很難說所有這個世界上的銷售金融商品的櫃檯人員如果都消失了,會有什麼樣急迫的影響。
但是,今天如果換一個例子,假設全台北市所有的清潔人員一夕之間突然都消失或是不做他們的工作了,那這個城市應該不出一個禮拜、半個月就變得沒辦法居住了吧?所以以格雷伯的定義,後者相對來說對這個社會比較有意義,而前者就更加接近他所定義的狗屁工作。
狗屁工作的五種型態
格雷伯舉出了五種狗屁工作的型態,分別是幫閒、打手、補漏人、打勾人或是任務大師。
幫閒
首先,幫閒的意思是有點類似古時候貴族身邊會跟著的那些家丁,他們會被分派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表面上這些工作好像有些產出,但其實它們存在的主要目的並不是要做這些微不足道的工作,它們存在的主要目的是讓它們的上司或主管看起來像是一個重要的大咖,然後讓它們所屬的組織看起來像是一個正經的公司。
比如,有些公司行號或是金融機構會在大樓一樓的正門口安排一個幫大家推開大門的門房,或是有些公司會有一個櫃台專門幫大家接電話和轉接。
確實,他們可以幫大家開門關門、接電話,但這些工作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大家其實都可以自己來。所以,他們真正存在的目的只是為了讓這間公司看起來「有模有樣」罷了。
打手
接下來是打手。打手們的存在會促進雇主的利益,但整體而言對社會卻是負面的價值。
比如,我們很常接到某某銀行貸款電銷人員的電話,很明顯為社會帶來負面價值。但為什麼每個銀行還是必須要爭先恐後地做這件事情?因為它們的競爭對手都在做,所以它們不得不參與這個軍備競賽。
另外一個例子是作者在書裡面提到牛津大學的公關專員。
牛津大學有一整個團隊的公關人員在為這個知名的機構做公關,但你真的是因為牛津大學的公關而覺得這是一個好學校嗎?我們甚至可以說像牛津大學或是這種等級的名校根本就不需要做公關了吧?
還有一個很棒的例子是,作者曾接到讀者投書,這位讀者是影片特效的後製人員,專門幫電視廣告做特效,讓廣告裡的明星看起來更苗條。這麼做的目的只是為了讓消費者更樂意去購買這些商品,講難聽一點就是造假,然後讓消費者願意去購買一些他們其實不那麼需要的商品。
補漏人
第三個類別叫補漏人。這類員工的存在,是因為組織有某一種小錯誤或故障,所以需要這個人來解決原本不應該存在的問題。
作者舉例:過去他曾經在一間英國知名的大學當講師,有一天,他辦公室的層板塌下來了,上面放的書散落一地。
一個小時後,木工現身,他檢查了一下損壞的狀況後,很鄭重地告訴作者:「因為現在滿地都是書,所以基於安全守則,他沒辦法進到辦公室裡面修理這個層架。」
他請作者先把書疊起來,不可以碰到其他東西,等到木工之後有空就會回來,移除這個半脫落的框和壞掉的層架。於是作者遵照指示把書疊好,但這個木工卻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於是,他的系辦開始每天打電話給總務處,一天打好幾次,問說木工到底什麼時候會來。但得到的回覆總是「木工有更急迫的任務要處理」。
一個禮拜後,作者已經放棄了,他開始坐在地上辦公,並把書堆到另外一個地方。
故事還沒結束。更有趣的是,他們同時發現總務處有另外一個人,這個人的工作就是「為木匠沒有到(或遲到)道歉」。格雷伯說,這個人態度很溫和,非常謙卑且穩重,有時也會在言語中表達一絲追悔的感傷,讓這個人還蠻適合這份工作。但作者實在很難想象這份職業能讓這個人快樂到哪去。
更重要的是,學校其實根本不需要雇佣這個人。學校大可以省掉這個職位,把這個錢拿去雇佣另一位木工,這樣一來就根本不需要這個人做這個工作了。
打勾人
接下來第四個叫打勾人(box ticker),他的存在只是為了讓一個組織能夠宣稱它有在做某件事情,但事實上這個組織根本沒有真正這麼做。
舉例來說,書裡提到一個受雇於安養之家的女人,她的工作是定期訪問安養之家的住戶,了解他們的休閒活動,並記錄在表格裡面。接著,她必須把這些表格的資料登錄到電腦裡,然後任由這些資料被完全遺忘,沒有人去查詢。
對於安養之家的老闆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有填妥這些表格,因為比起娛樂這些住戶,更重要的是用無聊的表格去騷擾住戶,以確保他們有完成調查,了解住戶希望享有什麼樣的休閒活動。
很諷刺的是,這份任務原本應該是要確保所有安養之家的住戶享受在這裡的時光,但根據了解,大部分住戶其實都蠻享受在安養之家的日子,除了有一個女人帶著表格來騷擾他們的時候以外。
任務大師
最後一種狗屁工作的類別,作者稱為任務大師,分成兩種:第一種任務大師的工作只是專門派工作給別人,比如說一些中階經理,他們負責指派工作給下屬,但其實可能不需要他們指派,這些員工自己就能完成。而且他們在旁邊其實也幫不上什麼忙,就算完全不存在,底下的人也完全有能力推動所有的工作。
我們可以把這類任務大師當成是前面講的「幫閒」的對立面,任務大師是不必要的上司,而幫閒是不必要的下屬。
如果說第一種任務大師只是沒有貢獻的話,那第二種任務大師就會造成實際的危害。
第二類任務大師的首要職責就是創造狗屁任務讓其他人去執行,而他們則負責監督甚至創造這些嶄新的狗屁工作。雖然他們可能也有一部分實在的職責,但假如他們做的事情十之八九都是創造狗屁任務給別人做的話,那我們也可以把它歸類為一種狗屁工作。
作者舉例,在一些大學裡面,除了有常設的教務長、事務長外,還有另外非常務的事務長和教務長,這些人不管預算,但負責所謂的策略領導。他們沒有實際的工作,但大學還是配給他們個人助理及研究員,這導致非常務的事務長必須要找事情給他下面的助理和研究員去做,這就是其中一種任務大師創造狗屁工作的例子。
另外一個不得不創造狗屁工作的常見原因是,當公司裡有一些很資深但不適任的員工,對於這些人公司沒辦法開除,所以只好另外創造一個狗屁工作,然後再招募一個新人。
這個新人實際上是要去做那個不適任的資深員工的工作。但因為沒辦法創造一個一模一樣的工作和職位,所以只好捏造一個狗屁工作出來給這個新人。
小結狗屁工作五種型態
我覺得作者對於狗屁工作的幾個類別,大概可以在我腦中化約成一個形象,就是一種總是在窮忙的辦公室白領勞工。
仔細想想,其實在辦公室的環境裡面真的有很多人被要求做各種比如說手動標籤文件或者是完成不知道意義何在的表格清單這類型的無聊工作。
更荒謬的是,在工作做完之後沒事的時候也不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能夠光明正大的偷懶摸魚,必須要在座位上裝忙,實在是一件細思極恐的事情。
狗屁工作的光譜
我覺得狗屁工作比較像是一個光譜,每個人的工作或多或少都有狗屁的成分,所以不用因為感覺自己的工作有一部分好像涵蓋到上面所敘述的內容,或者覺得自己現在的公司充斥著上面提到的現象,就感到很絕望。
你的工作算不算一個狗屁工作取決於很多因素,比如你被控制的程度高低、你入職之前對這份工作的預期、或是你和同事或上司的社交關係好不好。
換句話說,我的工作有意義的部分越多,我就越不容易覺得我的工作是一個狗屁工作。而這個所謂的意義多半來自於成就感和歸屬感。
▋二、狗屁工作的心酸
模糊不清與受迫假扮的心酸:大剌剌看NBA的主管
做沒意義的窮忙工作,其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甚至可以視為一種高強度的精神勞動。
首先,狗屁工作的邊界是模糊的,我們很難要求公司和上司去公開承認並且討論你的工作是狗屁工作。
畢竟就算你和你的上司都心知肚明公司的某些流程、某些程序,甚至是某個你正在負責的專案其實沒有多大意義,但在很多公司裡面,這並不是一個可以大肆宣揚的話題。就算你的老闆同意,未必他的老闆也會同意,這甚至不是一個大部分人會跟自己的主管進行的對話。
假裝遊戲
作者在書裡面說,他會問他的讀者一個問題:「你的上司知不知道你什麼事都沒在做?」而回答上司一無所知的人居然占了壓倒性的多數,這些人多半還補充一句說,他們難以想象上司完全被蒙在鼓裡,但也很難確定上司究竟知道多少。因為太坦白的討論這個話題在公司裡似乎是個禁忌,然而他們連到底這是不是個禁忌或有多禁忌都沒辦法確定。
除此之外,在一個狗屁職位上,我們常常也要花很多時間玩作者所謂的「假裝遊戲」,意思就是我們常常需要裝忙或假裝自己做的工作很重要。然而在這樣的假裝遊戲裡,規則多半是模糊的。也許有些上司會告訴你可以在合理的範圍內休息或做一些自己的事,如果說你的工作已經完成了的話,但究竟什麼是合理的範圍,我們也很難白紙黑字地寫下來。
很有趣的是,雖然這個東西大家可能不會明說,但作者舉個例子說,有些主管會透過自己的行為,迂回地向員工表達自己的底線。比如曾經有讀者投書說他的主管會在上班的周間打開辦公室的電視,播放一些直播的運動賽事,透過這樣子小小自我放縱的舉動,提示他的員工說:「我們可以小小喘口氣,裝一下就好。」
而讓我覺得很有趣的是,我以前在一間公司就遇到這樣的主管,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我的主管都會說他很喜歡NBA,是一個籃球迷,所以他會在周間有比賽的日子,把辦公室本來都在播放財經新聞的電視轉到體育台去看NBA。我以前都以為那只是主管在公器私用,或者是他就是很想要看那場比賽而已,但這樣一想說不定那個時候他這樣做的原因真的只是他想要用他的行動告訴我們:「現在這個時間點大家不用太緊張,皮不用繃那麼緊,大家可以放輕鬆就好。」
操之不在己的心酸:狗屁工作與SM
總之前面想要講的是,作者提出來狗屁工作給我們很大痛苦的原因來自於它的模糊性以及我們被迫要玩一些假裝遊戲。
而第三個狗屁工作讓我們不快樂的原因在於我們沒有控制權,也就是操之不在己的心酸。
嬰兒都懂的「操之在己」的快感
作者舉例說,一個小嬰兒當他發現自己握著鉛筆並且移動手臂的時候,鉛筆會隨著一定的路徑移動,而當他再做一次一樣的動作,鉛筆會隨著相同的模式移動一次,這個時候嬰兒會綻放出十足的喜悅。心理學家造了一個詞稱呼其為「操之在己的快感」,並表示這就是小嬰兒「玩」的基礎。
所謂的玩,就是單純為了運用權力而運用權力。同樣的,在長大成人之後,人們還需要為了追求這份喜悅而去運用自己的能力影響周遭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地方,人們影響這個世界的主要方式就是透過工作來展現。然而狗屁工作的最可怕之處就在於它剝奪了我們對這個世界還有周遭環境的影響力。
職場的「SM理論」
作者在書裡面提到一個有趣的SM理論,這是來自於1990年代的社會學者強瑟。在SM的場景裡位居下位的人通常會使出渾身解數去尋求位居上位者的認可,但根據遊戲規則,這個認可是不會被給予的,上位的人會投入更多的心力去證明他處於一個宰制的地位。
有趣的是,雙方都知道這樣子的宰制其實只是一場戲,而在這場遊戲裡雙方都知情同意而且談好了所有的分寸,彼此都約好了安全詞,只要喊出這個安全詞,這個遊戲隨時都可以喊停。
舉例來說,如果你說出「柳橙」,這個時候你的玩伴就會立刻停止對你的身上滴蠟,從一個邪惡的侯爵搖身一變成為一個憐香惜玉的人,確保你沒有真的受傷。
(有人說這樣子安全詞的存在正是下位者知道自己有權力的證據,也是他快感的來源。)
SM對比工作場景的上司與員工
但當我們換到工作的場景,參與者變成了上司和員工這對上下宰制的角色,它們多半沒有事先商量。
當員工沒有達到主管或公司的期待時,他能承受或不能承受怎樣的訓斥;當員工被訓斥或被羞辱時,他說什麼都沒辦法喊停,沒有所謂的安全詞。
當公司給我們的情緒勞動和壓力累積到一定程度,我們再也無法忍受時,也許我們唯一能說的安全詞就是:「我不幹了,我要辭職。」
但這和SM的差異在於,當這句所謂的安全詞被說出來時,會讓工作關係徹底決裂,而失業的員工將會被迫去面臨下個問題(比如說「月底的帳單該怎麼辦」,之類的)。
▋三、製造出這麼多狗屁工作是誰的錯?
管理封建制與就業率陷阱
你可能會想問,怎麼會有這麼多狗屁工作?我們在課本上學的資本主義和自由市場理論上不是應該最有效率嗎?這些大公司大企業的高級主管怎麼可能會允許有這麼多尸位素餐的人坐領高薪,上班的時候都在裝忙、無所事事?
第一,是企業中的「管理封建制」
在當代的企業組織裡出現了一種格雷伯稱為「管理封建制」的狀態。
作者指出,每個人或每個部門的主管都理所當然地想要更多的資源和權力,所以他們當然會希望增加或維持他底下所管轄的工作職位和他的部屬的數量。即便這些職位完全沒有為這個社會帶來任何價值,對他們來說也沒有差。
畢竟,這些新增的或是既有的職位都只是為了讓他們或他們所屬的部門展現權力而已。
就好像在說:「嘿,我有一群聽我使喚的家丁,會為我做任何我要他們做的事情。」所以只要他有辦法繼續讓底下的這些部門看起來很忙並看起來很重要,那他就沒有理由也沒有誘因去裁撤它們。
從這個層面來看,不管是由上而下的階級次序的建立或是財富權力的分派,都顯示出了古代封建制度的影子,這就是作者提出的管理封建制。
第二,降低失業率是眾望所歸
另外一個理由是,從政策制定者的角度來看,從二次世界大戰開始,所有的政策制定都把完全就業或降低失業率視作一個目標。
不管左派或右派,大家都支持有更多的工作機會,但多半不會關注工作本身為人類的福祉帶來什麼益處。
所以,就算市場上有更多沒意義的狗屁工作,作為政府或政策制定者的角度,他們多半也是樂觀其成。
難道都沒有人想要改善這個問題嗎?
時至今日,這個盤根錯節的系統已經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撼動的了。
「我們永遠沒辦法知道一個系統為了讓自己繼續存續下去可以付出多大的努力。」
作者講了一個很荒謬的故事:他有一個朋友因為海洛因成癮,正在接受美沙酮療法的治療。也就是透過每天喝醫生給你的美沙酮,然後去替代掉你對海洛因的需求。
雖然這個朋友一直想要減低他攝取的美沙酮,但醫生遲遲不肯同意。於是,這位朋友開始等得不耐煩了,決定「每天自己倒掉一點拿到的美沙酮」。
幾個月後,他信心滿滿地宣布已經戒掉海洛因了,因為他不再需要美沙酮。沒想到,發現真相的醫生大發雷霆地告訴他:「只有專家才有能力決定什麼時候該減少劑量。」
後來真相大白,這個美沙酮療法的計畫補助額度,是以「參與的病患數量」為依據的,服務的病患越多就可以拿到越多經費。
如果一個人走路走一走跌進一個打開的圓形人孔,那可能是他走路不看路;但如果這條路上全部都是敞開的人孔,那問題就出在這條路上了吧。
▋四、越狗屁的工作卻越高薪,真正實在的工作反而賺不到錢
狗屁工作雖然殘害我們的身心,但你可能會說:「沒辦法,我要養家活口。我必須要有一份足夠高薪水的工作」。
格雷伯在書裡提到一個很有趣的反向關係,那就是越狗屁的工作越高薪,反觀真正實在的工作反而賺不到錢。當一個人做的工作越加惠他人,那這個人獲得的報酬就會越少。
社會價值越高,收入越低
作者引用英國新經濟基金會的一份研究,衡量6種代表性職業的薪資以及它們對於社會的價值。
這6種職業中,一半是傳統認知的高薪職業,另一半是相對薪水沒有那麼優渥的職業。所謂的社會價值簡單理解就是對社會的實際貢獻。以下是這六種職業分別的收入以及它們每單位收入所帶來的社會價值:
高薪族群
- 倫敦的銀行家年收入500萬英鎊,但每收入1英鎊估計摧毀7英鎊的社會價值。
- 廣告業務年薪50萬英鎊,但每收入1英鎊估計摧毀11.5英鎊的社會價值。
- 稅務會計師薪資12萬5000英鎊,但每收入1英鎊估計摧毀11.2英鎊的社會價值。
低薪族群
- 醫院清潔工年薪13000英鎊,但每收入1英鎊估計產生10英鎊的社會價值。
- 回收工人年薪12000英鎊,但每收入1英鎊估計產生12英鎊的社會價值。
- 護理人員年薪11500英鎊,但每收入1英鎊估計產生7英鎊的社會價值。
在所有的職業選項裡,也許只有醫師是唯一的例外。但總的來說,工作的社會價值和支付給工作者的金錢多寡基本上是一個反向的關係。
為什麼會有這種薪酬的反向關係?
造成這個反向關聯的因素有很多,但可能沒有一個單純簡單的解答。
有人認為是教育水準的問題,但若真是如此,美國就不會有數以千計的博士學位畢業生只能靠補習班教學為生,生活在貧窮線底下。
另一方面,也可能是供給和需求的影響。但這個理論就沒辦法解釋為什麼在美國法學院的畢業生已經供過於求了,而嚴重短缺的護理人員薪水卻遠低於企業的法務人員。
格雷伯只輕描淡寫地提到,他個人的看法是這個現象的主因來自於階級權利和階級的忠誠,而沒有深入解釋。我推測他的意思是,人們會自然而然地忠誠於既有的職業之間的階級秩序。
比起為什麼有這個現象,他更在乎為什麼世界上大多數人對於這樣的反向關係不但了然於心,甚至還認為「事情本來就應該這樣」。
比如世人常常會把這樣的邏輯套在老師身上,他們常常會說小學或中學老師的待遇不應該太好,至少不應該像律師那麼高,因為你不會希望你的小孩被一個凡事金錢至上的人教育。他們認為老師的工作更重要,但卻不認為這個低薪的現象有什麼不對。
如果這個社會對於不同的職業都用一樣的論證,那可能還有一點道理,但實際上,我們對於不同的職業卻總是用不一樣的標準來看待。
「如果你的工作不夠狗屁,你就不應該領高薪」
結論是,作者指出大眾們抱有一種隱而不表的邏輯,那就是:
如果你的工作以非金錢的形式給你某種回報(可能是幫助他人所帶來的成就感,又或者是單純因為做這件事感覺到的滿足),那你就不應該預期還能獲得豐厚的酬勞。
金錢的豐厚酬勞是留給那些撐過狗屁工作,必須忍受無聊和痛苦的人。
這一點在軟體工程師的世界也同樣可以見到。
現代的軟體工程工作大致上可以切分成兩種:
- 開發新的核心科技,類似開發新武器、新工具;
- 「捆上膠布」,像是利用前面新開發的工具或武器,把它們串接起來。相對而言,是更無聊乏味的勞動。
雖然前者是相對有趣、富挑戰性的作業,也是大多數人想做的,但實際上在現實生活裡,因為開放原始碼的關係,真正從事這些開發新核心科技的工作一概都拿不到任何報酬。
各家公司只有在需要使用這些免費的核心科技,而需要工程師來幫他們「捆上膠布」時,才願意支付薪水雇用軟體開發人員。
到頭來,軟體開發者在上班時做無聊的捆膠布工作,考量各種工具之間的相容性,進行枯燥乏味的勞動,而入夜後,在自己的自由時間才有辦法開發核心科技,進行讓自己感到滿足的工作。
▋五、如何面對狗屁工作的挑戰
作者並未在本書提出一個解方來改善這個問題。
他承認他唯一能想到可行的解決方案是所謂的 UBI(Universal Basic Income),「一視同仁的基礎收入」。
UBI的意思就是「每個人不需要工作,就可以接收到可以支持基本生活水準的收入」。這樣一來,每個人不需要工作就可以養活自己,原本用來工作的時間就可以拿來從事對這個社會真正有貢獻,或者是單純自己有熱忱想要做的事情。
對UBI的質疑
第一個質疑是,如果有了這樣的基礎收入,是不是就不再會有人願意去工作、不再會有人願意從事生產活動了?而作者的回應是,大部分人其實不會真的想要當一輩子的寄生蟲。
如果說我們退休之後,多半也不會選擇待在家裡看電視一整天。他相信維持人們舒適安全生活的工作總量還不至於讓全人類望而生畏,而少部分的工作狂大概也可以彌補掉那些天生就想要混水摸魚的人口量。
第二個質疑,如果大家都只做自己想做的工作,那一定會有很多不適合的人擔任自己不該擔任的職位。搞不好到時候街上就只剩下「唱歌很難聽的街頭藝人」或是「只會異想天開而沒有實際貢獻的科學家」,那該怎麼辦?
格雷伯的回應是,即便真的有一部分人會去從事一些對社會無謂或是沒有任何貢獻的項目,但那樣怎麼想也比現在富裕國家中根據統計已經有百分之三十幾到四十的工作者在從事狗屁工作的這個結果還要來得好。
還在做狗屁工作的我能做些什麼?
作為一個白領勞工,如果說我們意識到自己的工作有一定程度的狗屁含量的話,我覺得我們至少可以採取兩種行動或兩步驟。
第一,在目前的崗位尋求突破
你可以先針對工作的狗屁部分,先跟你的主管討論一下有沒有可能進行一些小規模的改變。你的目標是試圖透過這樣的改變,去最小化自己的工作崗位裡的狗屁成分。
發揮你的創造力,結合你的熱忱或是對社會的貢獻到你現在的工作內容裡。假如你的主管是理性且可以溝通的對象,我相信至少在他可以掌握的範圍內,他會願意協助你。
第二,考慮轉換職涯
當然,我們的創造力有極限,我們所處的這個職位也有它的工作範圍的邊界。所以,第二步驟是當前者太過困難時,我們可能要重新考慮自己是否要繼續投入在這份工作上。
同樣的思考過程,我在幾個月前換工作時也有經歷過。其實還有另外一本我覺得很棒的書可以推薦給大家,叫《做自己的生命設計師》。也許下次有機會可以聊聊這本書。如果你看過或喜歡這本書,歡迎留言告訴我。